姓艾的瑞克

「台灣的確診人數從農曆年後還會持續增加，請民眾在密閉空間或者是人多的場合，還是戴上口罩以策安全…」

2020年2月，武漢肺炎(後來更名為新冠病毒)從中國境內流行，然後逐步影響鄰近亞洲國家包含新加坡、日本、南韓，當然還有台灣，這波疫情被認為在不久之後會造成全球大流行，歐洲國家雖還未有大規模的傳染，但也逐漸浮現出零星的案例。

此時的台北捷運，已經有大約8成的乘客自主戴上口罩…

我站在通往板橋站的藍線捷運車廂中，戴的是印有卡通蜘蛛人圖案的棉布口罩，它並沒有具體的防疫效果，甚至還有些太小，但在這個人人都戴口罩的時期，不戴會受到異樣的眼光，如果不小心咳個兩聲，搞不好還有被揍的風險，群眾的反應顯然是小題大作了一點，但想到我正要去參加一場婚禮，與會者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親友，暗地裡不免也開始擔心是不是把自己置入高風險環境之中，事實上，戴口罩也不是一個太過麻煩的舉動，但靠著FaceID解鎖的手機就失去了作用…事實上，解鎖失敗幾次就能手動輸入密碼，但這是一個奇檬子的問題，戴上口罩，什麼都不想做，站在車廂中間，用一把雨傘撐著地板，只覺得昏昏欲睡…

忠孝新生站到了。

車門一打開，乘客在那一瞬間好像都忘記了「疫情」這回事，有一部分的人推擠的走出車廂，在月台的人魚貫而入…然後我看見一個熟悉的短髮身影，她是我出社會第一份工作的同事，跟我同樣是海歸留學生，見過世面，第一印象高冷，熟了之後卻很健談，並不是特別漂亮的女生，卻很有魅力，一點都不像我沾著理工宅的氣質，事實上，在我離職的那一天，我才終於鼓起勇氣用「開玩笑」的語氣對她說：「妳是我見過最美的短髮女生。」她身旁跟著一位說著流利英文的女生，口罩下的臉龐應該是日本面孔，可能是客戶，可能是以前在英國唸書的同學，我看到她們，她們沒見到我。

我從本來的車廂中間，走向門側玻璃擋板，輕靠在上，眼神離不開坐在雙人位置上的她和友人，然後我開始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故事：她是否也是前往板橋參加我們共同朋友的婚禮？是不是因為分手了才跟女性友人出席？等等…我怎麼能肯定她會剛好參加同一場婚禮，等等！她不會是新娘吧…

多虧了口罩，好多次她的眼神似乎飄向我的方向，我似乎來不及閃避，但都沒認出彼此，這也造就我更大膽了些，我離開了門邊，往她們的方向走去，拉近了我們的距離，但我卻沒拿定主意上前打個招呼，在唸書回國之後，我自覺追上了她的腳步，卻好像失去了最基本的勇氣，當年我正要前往英國的前一天，她抱怨離職那天工作太忙，沒機會幫我一起吃飯送舊，我拿著兩罐啤酒，在離她住所最近的捷運站，打電話等她出來喝一杯，但電話沒接，我等到晚上10點，才搭小黃回家，還被老爸臭罵一頓，說什麼出國前不好好準備行李，混到那麼晚才回來…

捷運還在往板橋站前進，心思卻回溯到過去，然後我才回過神來，想起她的LINE正躺在我的聯絡人名單裡，我拿起手機，終於有點心思手動輸入完解鎖密碼，往下滑到我們的對話框，發現上一次我們的對話，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，當時也是在捷運裡，我在紅線的捷運車廂，正要去上班，想起了當天是她的生日，我傳訊息跟她說聲生日快樂，然後就好像電影片段一樣，她正好從開門的車廂外進來，我們四目相交，她露出驚訝的神情，我說我換了工作，她說她昨天住在男友家，才會從這一站上車。

對話裡，我說了聲生日快樂，她在當天的10點已讀。

要傳什麼好呢？首先是「妳在哪」，後來改成「要搭車去哪嗎？」，最後我決定換成一個簡單的饅頭人動態貼圖：哈囉！

訊息出去以後，我看見她先是摸了一下手提包，似乎感受到手機的震動，然後拿出手機瞄了一眼，我心跳撲通撲通，想像她發現其實我們又在車廂裡巧遇，這時她身邊的友人說了些什麼，她回了些什麼，然後起身…

新埔站到了。

我還在等我的已讀。
可能因為口罩，我開始覺得我認錯人了。
好險是因為口罩，她說「loser」的嘴型才不會被我看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