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懼裂》個人評分:★★★☆(★1分、☆0.5分,滿分5分)
我還是決定看了!這部在上映以前就被眾多影評人認為高明且瘋狂的《懼裂》,在觀看本片以前,我已經預期要在戲院眯起眼睛或遮住雙眼,《懼裂》也確實有許多赤裸不安的畫面,但沒想到,最震撼的畫面,卻不是我以為的那些…
《懼裂》電影預告
《懼裂》是一部大膽又危險的電影
本片如果用最簡單的一句話描述,那就是:一個不甘過氣、年華老去的藝人,無所不用其極的留住青春。這基本上不只是虛構的主題,也是現實生活中的男女極力想要抵抗、不可逆的衰老過程。只是,現實生活中的抗老,有飲食控制、運動健身和醫美療程,《懼裂》裡的世界,有一個叫做「完美物質」的解方…給自己注射貌似螢光劑的液體,身體就會分裂出一個更年輕版本的自己,然而,年輕和美貌總會付出代價,給自己注射完美物質的人,也必須遵守這項物質不可改變的規則…
本片的回春方式非常奇耙,甚至讓人有種「何苦如此複雜」的感覺,但電影越看,越能理解編劇的高明。從自己身後分裂而出的年輕版本自己,除了服務熱愛獵奇血腥的觀眾以外,它所代表的「重生」,其實是痛苦手術後的改良。試想現實世界裡的整容手術,不也是要在痛苦中重生?隆乳的患者需要穿著束胸,忍受著接連幾天、幾週的血腫及傷口癒合,當片中黛咪摩爾飾演的角色在沖澡時的呻吟,一如為了變美而忍受劇痛的恢復過程。而電影很巧妙的運用「年輕與老年身體必須交換」的設定,暗地逼著觀眾反思:
如此痛苦的分裂,僅能換來短暫的青春。
在光鮮亮麗之後,還是那一個等著下一個七日出現的老太婆,生命似乎失去了色彩、本質好似被剝奪,更糟糕的是,年輕版本的自己越自信,年老的軀殼就越難忍受。最後,貪圖青春年華的那一方,擺脫不了備受矚目的誘惑,凡多待一分一秒、換回來的本尊肉體就會越衰老,這樣的劇情,也暗示了難以抗拒的整形成癮,越受矚目、就對年老的自己越厭惡,《懼裂》想當然爾會走向失控一途,而且電影的後半段完全放飛自我,但在那之前,我想先討論本片出現的第一個「自我」,那就是黛咪摩爾飾演的伊莉莎白·史巴克。
《懼裂》是演員黛咪摩爾出乎意料的出擊
我看過黛咪摩爾年輕時主演的電影不多,畢竟這位演員最美如繁花的時候,我可能還在包尿布。現年61歲的黛咪摩爾,曾出演過膾炙人口的作品如《軍官與魔鬼》、《第六感生死戀》,有過三段婚姻,其中兩段較為台灣影迷知道的,莫過於曾與布魯斯威利的第二段、與艾希頓庫奇的第三段婚姻。我對這位演員的印象一直以為是演過皮爾斯布洛斯南007時期的《縱橫天下》,沒想到資料一查才發現那位是蘇菲瑪索,那除了《第六感生死戀》我知道是經典的愛情奇幻電影之外,還真的沒看過這位女演員的其他影視作品。
儘管我對女主角一知半解,但《第六感生死戀》在我父母輩的心目中可是一代經典,就算沒看過,也在各種影視作品、流行文化中反覆聽過,而曾經年輕貌美的黛咪摩爾,在飾演《懼裂》一片時,似乎有些「太過適合」了!這適合到足以讓影迷不安,戲裡戲外都曾在鎂光燈底下的演員,要如何力挽狂瀾?重新獲得影迷們的青睞?說來有趣,好萊塢電影如米高基頓飾演的《鳥人》,也曾探討過過氣演員如何靠著百老匯音樂劇證明自己「仍然重要」,但它的力道卻都沒有《懼裂》這般強烈,一方面當然是電影尺度,另一方面,卻是好萊塢影劇生態裡,獨有的「女性容貌焦慮」,當我們看著喬治克隆尼、布萊德彼特在新片《惡狼特工》中「越老越有味道」的成熟男性魅力時,曾經紅極一時的好萊塢女性們卻可能承受著外界眼光的壓力,三度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的女星梅莉史翠普在節目上說:她發覺自己到了一個年紀以後,就會開始收到飾演「巫婆」角色的邀請。
當然,我們也不能說容貌攻擊真的出現在每一位女演員身上,但這件事情時有所聞,甚至無論男女都會忍不住在看到曾經的玉女衰老時評論兩句,由此可見,黛咪摩爾願意飾演一個衰老想要變年輕的「過氣藝人」,是要冒著多大的勇氣將自己暴露在螢幕前,受到觀眾的全盤審視。因此,我認爲這部戲的演出對女演員來說更像是「出擊」,無論是以本部片告訴全球影迷自己對於傳達電影中主題的決心、甚至,帶有一點點驕傲,讓影迷們看見61歲的她仍有本事赤裸裸的站在眾人面前(事實上,我認為以一個61歲女星,她的狀態超級好),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。
唯一我認為比較可惜的是,其實黛咪摩爾在電影中露臉的鏡頭沒有想像的多,大約是60%,片中最具有張力跟奇幻的後半段,實在較難看出她的演技(不是演技不好,如果你看過本片,會知道那是因為在那個時候角色已不成人形),不過,我很享受電影的前半段,甚至,我認為片中最令人「難以直視」的劇情,其實不是在血腥與獵奇。
《懼裂》一片最令人難以直視的一幕
這一幕我看到快哭,也幾乎差點想要閉上眼睛,那是黛咪摩爾在發覺自己「正要陷入成癮」前的掙扎,她找到了一絲希望,是偶然在路上遇見的高齡粉絲,在拿出因為咖啡浸溼而泛黃的紙條、耐著心中的不安打通電話以後,對方期待著與她的見面,但伊莉莎白·史巴克卻一直在鏡子前躊躇,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妝不夠濃、一下子認為少了配件,時間從充裕變成壓線,最後,她竟沒有勇氣跨出房門,厭惡的將自己臉上的妝容毀掉...
這是《懼裂》裡最令人難受的一幕,演員的五官雖然看得見瑕疵卻保有餘韻,她的穿著既時尚也有品味,遠處有一位男士正在等著與她用餐,但她卻無法自拔的覺得自己醜陋,那張高掛在窗外的年輕版自己,好像在嘲諷她沒資格用衰老的臉出門。更令我難過的是,以一個觀眾的角度去超譯劇本,也許,伊莉莎白根本也看不上這位高齡的男士,她心裡面仍夢想著用年輕的肉體與健壯的男性碰撞,才不是什麼老夫老妻的可憐蟲晚年人生。總之,她放棄了,自此掉進追求年輕美貌的無限深淵。
其實,回想起本片,確實有許多讓人不小心發出「矮額」的噁心畫面,它們多半跟血肉有關。但電影看完,真正讓我不斷回想的,反倒是裡面平淡無奇的對白,記得電影的中後段,女主角「再次」反悔,還是想留住青春的時候,她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:
妳是他們唯一還會愛我的那一部分。
這句話出口的太突然,讓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看到了一個人在沒有外人時,如此低下的自尊,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人多看自己幾眼,一切都是想要在舞台上、螢光幕前動人耀眼,無論是「完美物質」還是「防腐劑」,不如都給它打一點,我的生命在大光圈的攝影鏡頭之下,沒有拍到的地方,好像都不重要了!以這種扭曲的生態所完成的《懼裂》,最後也用最瘋狂的方式結尾。
《懼裂》用最劇烈的方式控訴坐在螢幕前的每一位
我不喜歡電影的後半段,原因有很多,其中一個大概是導演太刻意地「砸場」,《懼裂》的下半場,就像是把自己搭建起來完美的舞台直接一把火燒掉,它不在乎的程度就像電影裡的黛咪摩爾如何自我毀滅,血漿噴向觀眾席上的每一個人,年輕的、年長的、男的、女的、舞群、主持人、攝影師,甚至是滿心期待的「小孩們」,因為,每個人、每一個人都是這場荒唐的共犯,我們期待看到漂亮的人兒面帶微笑地出現在電視上、我們想要追逐年輕貌美的肉體,戲中的丹尼斯·奎德既噁心又不噁心,噁心在他怎麼可以如此油膩,不噁心則是因為,他說的話好像確實有那麼一些道理,只是他當著你的面說,但我們一般人不會那麼直白的評論對吧?我們暗地裡說、我們只看我們想看的東西,所以每一個人都無一倖免,都被血肉給噴濺,這是一部複雜的電影,觀眾只能在燈光亮起時告訴自己:好險我們的世界裡沒有「完美物質」,這件事情我們誰也不用擔心...
我們依然小心地、悄悄地,繼續對別人品頭論足、繼續對自己的容貌焦慮。
結語:《懼裂》是一部值得一看,也值得反思的電影,但除了血肉橫飛,人生與電影卻沒有不同
不過,現實世界裡離「完美物質」的出現還要多久呢?醫美科技、醫美產品的發達,越來越多抗老回春的產品問世,有肌膚表層保養的水光槍、也有刺激細胞訊號激起再生的外泌體...,當然,從自己身上分裂出另一個自己的藥劑,應該不太可能真的被發明。但是《懼裂》中的「年輕肉體追求」從來也沒有消失,我喜歡這部電影裡刻意讓畫面變得如此赤裸和猥瑣,除了年老的身體想要青春,年輕的肉體亦害怕流失,電影裡差點從臀部岔出的雞腿、導播用大螢幕一幀一幀的檢視,一方面是在暗諷公眾人物如何被放大檢視、另一面,又是害怕身材走鐘的藝人或我們,為了維持表面的美好而厭食、甚至自我厭惡,我認為《懼裂》所寓言的現實早已發生,只是程度上當然沒有如此瘋狂,但完美物質早已上市,那些不斷追求外在與物質的人們、容貌焦慮、比較心理透過社群平台的不斷放大,有多少人早已用僅存的自我不斷餵養看似光鮮亮麗的皮囊,雖然沒有血肉橫飛、肝膽俱裂,但那隻怪物,可能早就根植在我們心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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