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天前，我終於成交了一個自己設計的logo，給我這份差事的是一位研究所認識的朋友。我們很正式喔！她拿了一式兩份的合約，我細讀了條款之後簽約。
其實在幾年以前，我都不認為自己有「可以收錢幫人畫logo的能力」，原因不僅是對自己的「會話能力」沒有信心那麼簡單，而是，我實在不確定這樣的技能是否有需要「收錢」。但今天，細細回想這份工作，我發現，我還真該收錢！而且…我早就該為自己擁有的這項技能訂一個價碼，這麼說完全是利益考量，但卻不是針對「自己的利益」，而是雙方的利益。我相信任何一個會畫圖、有畫過圖的人都會遇到那個永恆的難題：
你可以順便幫我畫個XXOO嗎？
提出問題的可能是你的朋友、你的主管/老闆、你的父母、親戚…而若你本身是一個設計師，也許早就知道如何拒絕的方法，又或者是你的價碼是公正公開的，也許就不會有「進退兩難」的症狀。但如果你跟我一樣，有的完全是「業餘的接案能力」，你的繪圖、修圖能力都是「個人興趣」，那到底要不要幫這個人情忙？換句話說，到底該不該跟你的朋友收錢呢？
當然要。
過去，我認為收錢的原因是「對專業的尊重」，因此當我的其中一項技能曾經能讓我「賺錢」時，我就會有自信開出價碼，舉例來說，我就很清楚自己一篇文章的價碼落在哪個區間，因為我不僅在高中時投稿的文章兩度被選中刊登、在公關公司的工作經驗中，我的一篇新聞稿也被主管審核通過後見報，而每一篇新聞文章會因為篇幅、媒體的影響力大小有對照的「公關媒體價值」，另外，我也曾擔任影評網站的特約寫手、還自己因為好玩出了短篇故事集《台灣鬼故事》等等。這些東西，價值有高有低，但它們畢竟都「幫我賺了錢」，那是我相信自己「具有這份專業」的證明。
但畫圖呢？修圖呢？繪製logo呢？這些東西確實是我若有似無的「興趣」，而且我也從未靠著這項能力獲得過酬勞(但曾和朋友一起繪製過手機app介紹介面的示意圖)，這樣的「興趣」算是「專長」嗎？而這樣的能力可以收錢嗎？
現在，我有新的想法。「專業是一種累積」，你做得越好，本該獲得更高的酬勞，但在還未積累成專業以前，你的「興趣」也該有個價碼，這個價碼存在的目的，理性面來說，是評估能力值的重點、是做時間/專案控管的重要工具。感性層面呢？是面對「該不該跟朋友收錢」這個問題時，維持關係的潤滑劑，而這個所謂的「關係」，指的既是「你與委託人」亦是「你與你的作品」，以下是原因。
理性-評估能力值的重點、時間管理的工具
為什麼不該害怕開價？原因在於當你覺得自己的「能力不足」時，只需要把價碼調低就好。回想小時候，我很喜歡畫迷宮，一條線一條線接著畫，沒有任何難度，只要時間足夠，遲早能畫成一張滿版的「迷宮」，其實當年畫在方形紙上的迷宮，更像今天常見的「纏繞畫」。當我累積了足夠數量的迷宮以後，就拿給身邊的同學讓他們用手指循著起點看能不能找到終點，想不到！當年有個小朋友特別喜歡我的圖，就說要付錢買我的畫。
不過就是一張小小的紙，我甚至認為要不是因為他懶，只要一支筆、一張紙，他也畫得出來。由於自認這些迷宮不需要太多技巧，每張圖我只和他收1塊錢，這是我有記憶以來「第一次靠自己的技能向外人賺錢」，但遲鈍如我，並沒把這個經驗放在我長大後幫忙畫圖的情境中…
如果我早該向小時候、比較有生意頭腦的Eric學習，就會知道當年我做的第一件事，其實不是畫圖、而是評估「這張圖值多少錢」，因此，「該不該跟朋友收錢」的這個問題，其實不該把「收錢」當作考慮，因為那應該是「必須的」。反過來說，「收多少」才是真正該「深入思考的問題」。如果覺得自己尚在練習的階段或認為這項差事其實不難，那收少一點便罷！這是很簡單的等價交換概念，而這場交換也未必是「金錢往來」，對方的付款方式可以是一頓豐盛的午餐、一杯星巴克星冰樂，或者是任何你認為值得你「動手」的實質物品。
當思考完「該收多少」的問題後，下一個緊接的問題就會依附出現：
我該如何分配時間？
這裡指的分配時間，白話一點就是「我該花多少時間完成它」，但又未必如此簡單：如果今天你有份正職的工作、或者忙著念書、考試，卻撥空接下這件工作，或者這份差事本來就不可能在一天內完成、不是一次性的委託，那必須考慮的就是「要如何規劃時間完成」。
我以前曾經幫忙畫過的圖有：某個同學作業的示意圖、同事要送給老公的賀卡、朋友想要創立粉絲團的logo…這些「免費的差事」裡，作業的示意圖幾乎是馬上就完成，對方說要請我吃飯，但她忘了、我也沒提，就不了了之。賀卡的部分則因為當時我正處於「有別的事在忙」的狀態，一直拖到快要壓到死線才勉強擠出個醜醜的圖…我寄給對方時還不好意思地留言：「畫得有點醜。」對方禮貌性地回答：「沒關係！畫的肯定比我好看！」，不過後來，我猜她也沒把這張圖交給另一半(畢竟真的畫得不好)。
而粉絲團logo呢？你就儘管笑我工具人吧！當年是心甘情願幫忙畫，只是想要給心儀的人好一點的印象，那張圖是這三個專案裡畫的最認真的，但最後她沒選上「我覺得比較有質感的黑白版」，反而選了「我不太喜歡的彩色版」，而在實際看到她在貼文中運用我的logo時我又差點吐血…她微調了logo，讓我覺得本來的logo「被冒犯了」(就像是「企業識別系統」一樣，企業的logo會在限制條件下使用，以免logo在使用時無法辨讀)。
所以說，「少了價碼」等於是刪去了「這份工作的評估標準」，此時，標準完全只剩下心中的那把尺，喜歡的人我就花多點時間、討厭的、嫌麻煩的，我就能拖就拖、能多馬虎就多馬虎，而我們也不難從這三個案例看出來，要是logo畫完我幫自己討到一個女友，那花再多時間都值得，但若像同事最後收到一張「不甚滿意的圖」，就根本是浪費彼此的時間，少了「工作評估的標準」，那就一樣少了「驗收時的品質」…，江湖有句「保證激怒設計師」的名言：
隨便畫畫就好！
人們對「免費的東西」更會提出這類的建議，也許是打定不要花錢，所以不好意思開口要你「認真畫畫」，又或許他們真的認為過去你的作品都「隨便畫畫」就畫得不錯，而當你真的接下這份無薪工作，要是你也真的無心工作…那交出來的東西還真的「隨便畫畫」，對方感受不到嗎？
於是，我們來到「感性訴求」，為什麼一定要收錢的「情感層面」。
感性-收錢是為了維護「關係」
人們總說：
談錢傷感情。
以至於當我們開口要錢時，就覺得要傷感情了。但事實是，「不談錢才真的傷感情」。拿幫心儀的朋友繪製粉絲團logo來說吧！當年看到她「修改我的logo時」，當然不是「我的logo被冒犯」，真正受傷的其實是「我本人」。這就是所謂的「IKEA效應」吧！我們總是對自己創造出的東西特別放感情，畫出來的圖、設計好的logo也是如此，如果今天僅是「幫個小忙」，我理當根本不用在意什麼「企業識別系統」，不過就是「隨便畫畫、隨手設計」，何必管這些圖怎麼用呢？說得簡單！但腦是這樣想，心卻不認同。就好比當年畫粉絲團logo時，我更愛黑白版本，但這個版本反而被打槍…我該跳出來據理力爭「黑白的好」，還是當個順從的工具人，乖乖地回：「妳說的都好」呢？
人情債要用感情還，但「債」只需要用錢償還。免費的差事就是用人情來發號施令，這樣的委託關係，會有明確的「權力傾斜」現象，要馬就是畫圖的人不想畫、要馬就是要求的人不買單。這個時候，你就會感謝你早有先見之明，如果你的這份「順手幫忙」有「伸手拿錢」的話。
這週和朋友成交的公司logo設計，其實也有出現意見歧異的時候，個人而言，我更喜歡自己將兩個字母「V」疊在一起的設計，並且用留白的方式讓第二個「V」呈現出來，但我的客戶(朋友)不喜歡，我有跳出來主張自己的想法比較好嗎？當然沒有，但我也不因為這樣感覺難受，此時此刻，我終於感覺到「金錢的魔力」，你是委託人，你有自己的考量，當然是根據你的想法來修改啦！聽起來雖然相當現實，但事實也不過就是如此：
創作在商業化之前都是自己的，商業化之後就是委託人的。
我知道我們不時會看到一些網路文章或者是論壇的討論，會聽到「奧客客戶」總是向設計師、繪圖者有過分、不切實際的要求，東改西改、這也拿那也要，搞得創作者無法好好的發揮所長，設計出高質感的作品。也許是這些文章的「洗腦」，讓身為「業餘創作者」的我們，總認為自己好像也該擁有屬於自己的「自慢精神」。
是的，有招一日，我們會遇到這種抉擇，但那可是置身於設計產業的人才有機會「時常遇到」的問題，身為一個「興趣接案者」，尚可享受「聽客戶的話修改」的幸福，因為你訂了價、對方買了單、你做好了讓對方微調、對方再次買單。我認為在這個階段的自己，反而靠著收錢這件事，擺脫「IKEA效應」，正視自己畫圖的問題，並試著用對方的眼光想想自己哪裡畫得不好、設計不良，又或許沒有看見更重要的事實？
我在出社會工作以後，特別喜歡公司有機會幫員工上課或報名參加演講的時刻，說來真有趣！求學時排斥的事情到了出社會變成一件享受？我想原因大概是，上學時是「我付學費去學習」，但工作時，是「有人付工資給我，我還能去學習」。收錢畫圖、畫logo，並且接收客戶的意見後調整修改的過程，就好像有人付錢讓我看得更清楚、告訴我我的弱點在哪一樣，何等划算？也就是說，業餘的你我，想要達到「真正的專業」以前，收錢正是一條加速前往的道路，當「付錢的人最大」時，才有更多機會跳脫出屬於自己的自尊與自卑，單純以「達成任務」的角度去思考眼前的作品，而這正是專業人士可以達到的「基本能力」。
結論：開始標價吧！
臉書粉絲團可以開創屬於自己的商店，我也因此放上了一些屬於我自己認為的定價，雖然我並不認為能因為這些畫圖變成穩定的收入，但這也是標價的好處：
定價在我，決定在你。
更重要的是，定下了這些金額之後，使我更清楚每張圖「應該要花費的心力」，不過，畢竟是業餘的技能，定價也未必需要死板板的一塵不變，隨著供需狀況的差別、技能的熟稔程度改變，價格也可以隨著市場行情浮動或調整，如果你真因為開口要求價格而感到尷尬，一百塊錢也可以換成一杯咖啡，或者是任何你認為符合你當下評估後等價的物品，只要別忘記「標價」這件事，你也可以把這篇文章給那位拜託你做事的朋友看，為了你的時間管理、為了你與朋友、家人的關係，甚至是你與你的作品之間的關係， 你絕對該跟你的朋友收錢。
本篇文章的部分圖片來自網站：unsplash.com
留言列表
